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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崑顺:中国加注卫星最多的人
来源:中国航天报   日期:2017/02/03

两个巴掌张开,像龟裂的土地表面,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,肤色泛白,老茧遍布,多处脱皮。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,白崑顺和剧毒、易燃、易爆、腐蚀性强的卫星燃料打了22年交道,司职卫星推进剂加注的操作手,加注卫星超过60颗,全国最多。

近些天,他往返于北京和河北怀来之间,整理着刚从西昌运回来的卫星推进剂加注设备。这个返聘的老工人62岁了,依然是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五院502所的“一块宝”,手脚灵便,动作麻利,有些重要场合依然要请他来压阵。

“所里跟我说,‘大白啊,今年在海南的发射还得让你去’。”这位大白说的都是大白话,没什么豪言壮语和感慨抒怀,但跟大多数北京人一样,一口京腔侃起来,也似流水不止。他总会提到自己没学历,只有在工作中多操点心,干得让单位放心,日子才能过踏实。就这样,一份“和魔鬼打交道”的工作,白崑顺在西昌坚持了22年。

“一颗星值好几个亿,加注最重要,也最危险,就得好好干!”

22年西昌全勤,“滴肼不漏”

迄今为止,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共执行96次火箭发射,发射了102颗航天器。白崑顺1994年在西昌“正式上岗”,自那之后,我国发射的所有采用双组元统一推进系统的卫星,推进剂加注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,是唯一一位全勤的。

国内外较为常用的推进方式有单组元推进和双组元推进。前者主要通过液体推进剂自身燃烧提供能量,推进系统结构相对简单,使用方便。

后者由氧化剂和燃烧剂两个组元组成,二者混合燃烧释放能量,由推力器产生动力。与单组元推进剂相比,它释放能量更高,主要应用于轨道较高、寿命较长的卫星,如北斗导航卫星、通信卫星、嫦娥卫星等。这类卫星过去都安排在西昌发射。

目前,我国的卫星双组元推进系统主要是用四氧化二氮作为氧化剂,甲基肼作为燃烧剂;火箭上则是四氧化二氮搭配偏二甲肼。甲基肼毒性等级为高毒II级,四氧化二氮为中毒III级,且有强烈刺激性。因此,地面操作人员的防护尤为重要。

“现在的防护服好多了,以前穿的,像雨衣,不透气,防护性还差。”白崑顺回忆起年轻那会儿的操作条件,让人听上去有点像在“玩命”。

卫星推进剂加注直接关系着整星发射的成败。

以一颗东四平台卫星为例,四氧化二氮加注量约1900公斤,甲基肼加注量约1100公斤。卫星在发射场先加注氧化剂,大约要从早上7点加注到晚上11点;燃烧剂加注,也要从早上7点加注到晚上7点。加注时,操作人员要用高压氦气把推进剂一次性注入贮箱中,同时进行尾气处理,用高锰酸钾和碳酸氢钠分别中和多余的甲基肼和四氧化二氮。在此之前,还要花一周到10天的时间,检查推进系统各管道的气密性。加注结束后,用无水乙醇清洗管道。“这一切工作都需要操作人员近距离接触,虽然穿着防护服,但也像在刀尖上跳舞,必须‘滴肼不漏’。”502所推进系统部主任李永介绍。

由于推进剂不允许气液混合注入,而化学推进剂又属于易燃易爆、强腐蚀性的有毒液体。同国外加注设备和加注人员防护相比,国内还存在一定的差距,这一差距的弥补有时只能靠加注队员认真细致的工作来实现。小徒弟何鸣瞄了一眼师傅,轻声道:“白师傅就是长期接触化学液剂,双手慢慢被腐蚀了。”

22年来,白崑顺在西昌的加注工作没有出现过质量问题,颗颗卫星加注都是圆满成功。

一次因为任务安排临时变动,从早晨8点就开始准备,直到下午4点才正式加注,结束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7点多。迈入花甲之年的人了,还跟几个小伙子一起,抬罐子、做检漏,与“五毒俱全”的化学推进剂同处一室20多个小时,汗水湿透了衣服,顺着裤脚淌到了地上。

他身体不错,自称连医保卡都没用过,在西昌时还能踢几脚球。他还能利索地爬上两米高的推进剂大罐框架,仔细检查每一条管路、每一个接头的状态,“干起活儿来仔细得很,像绣花,值得我们学习。”大徒弟王国超回忆,师傅常告诫:只要在岗位上就一刻不能放松。

同一件事干了一辈子,白崑顺对卫星加注每个工序、每个环节的操作早已烂熟于胸。他有个习惯,每天加注工作结束后,晚上回宿舍写工作日志,厚厚的一沓本子上,一串一串任务内容记录得整整齐齐。

这个习惯也让他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。过去装卫星推进剂用小罐保存在手推车上,多的时候一次加注得用十辆车。在为外星加注时,他发现了别人的优点,就及时记下来,回来和所里一商量,提出改进现有加注工艺和设备的想法。历时2年,新的大罐加注设备研制成功,大幅缩短了发射场加注工作流程,而且极大地提高了加注工作的安全性和可靠性。

好说话,也不好说话

去年7月到今年1月,白崑顺一直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,中途只请了4天假回家。2010年待得更久,近10个月,有时两颗卫星同时进场,他要忙完这头就立即奔赴下一个岗位。从牛开始耕地到麦子都熟了,他都看在眼里,习惯了大凉山里的叶绿叶落,时光流逝。

那阵子,他的儿子辞了职,还没找到新工作,爱人也跟他急:“都退休了还这样长期不回家。”

“谁没个家啊?”老白的语气变了,但回过头来一声长叹,“哎,选择干卫星加注就是这样,返聘也是为了咱五院的推进系统。”

1954年出生的白崑顺初中毕业后没赶上插队,1972年分配到航天。比他小半岁的赵振平与他同时毕业,同时进入五院。赵振平负责单组元卫星推进系统的加注,经常奔波于酒泉和太原两个卫星发射中心。两人都是常年在发射场,尽管在所里的办公室里是前后桌,但一年下来都见不上两回面。这也算是502所加注工程组工作中的“奇观”。

白崑顺带了几个徒弟,都是“80后”。这些年,徒弟们渐渐能独当一面,也完成了十多颗卫星的加注任务,但关键时刻还是会需要师傅镇场。

一次卫星加注中,给推进剂称重的电子秤显示异常。电子秤光秤盘就有几吨重,平时需要吊车进行安放。这时候,多等一秒钟都会耽误整个发射进度。大家当时有点乱了方寸,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。白崑顺赶到现场,观察思考片刻后,立即定位了出现偏差的传感器。之后和徒弟们拿起扳手,调整秤盘,读数随即显示正常。

“有人说,工作中他们做得不好就多骂骂,但我没对他们发过脾气。”白崑顺私底下和徒弟们关系好,也很理解他们当下在北京面临的各种生活压力,但还是希望他们能成长得更快一些。说到这,他欲言又止。

在西昌,试验队和发射场的领导都喊他“大白”,就连招待所的服务员、发射场的警卫战士、甚至附近的村民都认识他。“他是西昌发射场的老面孔,当地几乎会说话的都认识他。”白崑顺的老朋友、502所保卫处调研员郭宝顺调侃道。

当地的麻叶林村快成了白崑顺的第二个家。村里有一位小学老师(现已退休)最先和他熟起来,过年前家里杀猪,都要把白崑顺和他的同事们叫去热闹一番。小孩子结婚了到北京旅游,电话里一句“去找白叔”,白崑顺就乐呵呵地带他们去逛颐和园。

在大凉山里待得时间长了,麻叶林村的老彝胞婚丧嫁娶,都要请白崑顺。平时散步,他也总听到村里娃娃一路“白爷爷”喊过来。村里谁家有点困难,他也会帮一帮。他曾看到村里人养蜜蜂,可是收集蜂蜜的设备又旧又不好用,就专门记了设备尺寸形状,回北京后逛大大小小的农贸市场,买了合适的铁皮大桶,自己画图设计工装,又找人给加工安装好。再去西昌时,一套崭新的蜂蜜收集设备就送到了村里。

“有人劝我别招惹这些事,不嫌麻烦吗?”对此,白崑顺不以为然——“谁没个朋友啊。”

大白是个“好说话”的人。上世纪80年代,502所加注工程组组长王九山“下海”,进了几百台彩电、冰箱、空调、录像机等家电,卖给所里职工。白崑顺和赵振平被所里安排负责家电售后维修,这个“兼职”一干就是7年,几乎所有职工的家里白崑顺都去过,“大年三十还接到报修电话”。

大白也有“不好说话”的时候。有次在试验队食堂吃饭,看着服务员给一些“老总”又是掀帘子,又是挪椅子,又是端饭……他看不下去,板着脸制止服务员。“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喂饭?看人家孙家栋,那么‘大腕’,也没让人这般伺候啊。”

常年在发射场出差,让他格外珍惜在家的时光,只要有时间,都要陪6岁的小孙子耍上一会儿。从怀来回北京的车上,我们互加了微信。他的微信签名——“什么活都是人干的”,头像则是一个大大的“顺”。

从西昌到海南,白崑顺的任务还在继续。(陈立/文 陈立 王一琳/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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