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子梁远珍从床底翻出一个箱子,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徐立平的获奖证书。感动中国、三秦工匠、三秦楷模……他对这些名号并不甚在意,然而唯独钟情于去年年底被授予的“中华技能大奖”。 “本来就是靠手艺吃饭嘛,获中华技能大奖,就是说你的手艺在全中国都算好。”他喜欢这个奖,因为它含义直白。 雕刻火药,是外界赋予这项工作的文雅称呼,大多数时候,徐立平和他的同事不这么叫。他们叫药面整形,就是手拿工具刀,一点一点把火药“雕刻”成工种需要的尺寸精度。 这是固体燃料发动机上千道制造工序之一,也是火箭制造过程中的“老大难”。在世界范围内,这道工序尚无法用机器替代人工。几近苛刻的精度要求和难以估量的危险系数,让敢于拿起这把“雕刻刀”的人寥寥无几。徐立平便是其中之一。 0.5毫米,是固体发动机药面精度的最大误差,而在火药上动刀,稍有不慎蹭出火花,就会引起燃烧甚至爆炸。在每天8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里,徐立平时刻与这些危险器物为伴。他的工作,就是驯服这些烈性的火药。 跟随父母的脚步,1987年从陕西第一航天技工学校毕业后,徐立平正式跨进了航天大门。“上学那会儿,他的化学老师多次路上遇到我,说他成绩好,很喜欢他。”徐立平的母亲温荣书回忆。 进了航天科技集团四院7416厂的整形车间,徐立平不可避免地要与火药发生“正面冲突”。师父反复强调的“0.5毫米”,是时刻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 从最基本的姿势开始,徐立平反复地练,如何拿刀、如何推刀,一步一步,不厌其烦。“下刀不能太深、切削要薄、用力要匀”,空旷的厂房里,他时常独自一人细细琢磨。师父常常在他耳边念叨:“心要静,不可浮躁,要心无旁骛”,这被徐立平视作“心法要诀”。他屏息凝视,一刀一刀地推,刀具不知坏了多少把。 磨刀不误砍柴工。技能日渐娴熟后,徐立平意识到,除了不断打磨铲药技术,还要从整形刀上做文章。在7416厂整形车间的东墙上,半面墙像是徐立平的“刀具展”,从一个个火药小铲到“立平刀”,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排。这是徐立平的业余小发明,为此,他还专门学习机械制图,到陕西机械学院读了3年函授课程。 他推动刀铲,薄如蝉翼的火药片慢慢剥落——0.2毫米,比两张A4纸还薄。 现在,火药在徐立平的刀下变得四平八稳、服服帖帖。“堪称完美。”太多人这样称赞。 “火药整形虽然危险,但这种危险是可控的。”徐立平反复强调。他不愿过多谈起危险的一面。 不管谈与不谈,危险真实地存在,因为火药一触即燃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