偌大的厂房里,徐立平和徒弟在发动机前作业,两个人、一台机器,只占据了小小一个角落。 在13亿人口组成的硕大国度里,有一群手艺人——某种时候也被称为大国工匠,在默默地做着伟大的事情——或关系人民健康,或关乎国土安危,却不为世人知晓。 徐立平反复强调,在航天领域,大国工匠还有很多个,“有的出名儿,有的没名儿,我恰好被外人知晓了而已。” 30年中,整形车间人来人往,徐立平没有离开。厂房门口的除静电铜柱每天被徐立平摸几次,如今已油光发亮。 工作后,徐立平曾和母亲有过一次深谈,温荣书告诉他,如果当初知道这么危险,就不会让他去干这个。但徐立平没感到过后悔。年轻时,有很多次调动机会,他都一一放弃。“现在当了组长,又是特级技师,估计一辈子要在这里了。”徐立平说。 徐立平没走,徒弟却一个一个地来。 徐立平掰着手指头数,自己干的这项药面整形事业已经“五世同堂”。母亲一辈,师父、自己、徒弟、徒弟的徒弟,整整五代人。 杜鹏是徐立平最早一批徒弟之一,2000年来到药面整形车间,一直跟随徐立平学手艺。他佩服师父的手艺,不止一次,看到徐立平整形出来的作品,禁不住赞叹:“漂亮!”——这是他们的独特审美,冰冷无情的火药,在某种状态下兼具特殊美感。 徐立平从师父的严格管教中受益,如今他把这种“益处”传输到徒弟身上:整形达不到0.5毫米的标准,必须返工;秤砣称完重量,必须按照码数大小依次摆放。在这些近乎苛刻的规矩面前,徒弟们没少挨训斥。 “整形干多了,土豆丝比我妈切得都均匀。”入厂4年的小伙尹晨光说。 杜鹏第一次出师,是跟随徐立平参加某重点型号的逃逸塔作业。那次,杜鹏紧张地“听得到心跳”。徐立平察觉到杜鹏的状态,给他出了个主意,找来绷带,把刀缠在手上。这样一来,就不会因为紧张而掉落刀具,以致于产生摩擦,引燃火药。 如今,杜鹏成了车间整形组的副组长,开始独当一面,并且带起了徒弟,尹晨光便在他手下学艺。 师徒关系在绵长的中华文明里传承千年,徐立平的手艺也在更多年轻人身上延续。 在徐立平这里,师徒关系非常融洽。闲暇时,杜鹏和师兄弟们会同师父一起郊游,几家人聚在一起,吹吹风,吃吃烧烤,顺便喝二两小酒儿。私下里,大家喜欢喊徐立平“老徐”。他们既是师徒,也是同事,还是朋友。不过,谈笑间,就又聊到了火药和整形刀。 尹晨光20岁出头,见识过徐立平的刀法。“那种感觉,只能膜拜。”对于超越师公的“野心”,他认为无需避讳,“三五年不行,十年二十年总可以吧?” 3月30日,徐立平被授予“时代楷模”称号,成为航天系统里获此殊荣的第一人。尹晨光越发觉得,这位以国为重的大国工匠,是他一生学不完的教科书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