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安这座城市好像没有春天似的,人们刚才脱去冬装,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夏装。这不,时刚进“谷雨”,漂亮姑娘们的穿着便单衣裙装,有些小伙更是体恤、短裤,嫣然进入了盛夏。姹紫嫣红的花儿竞相争奇斗艳,开得最高的花儿当属满树的槐花了。飘香四溢,一嘟噜一嘟噜的,煞是招人喜爱。一棵棵槐树上几乎是只见槐花,却很少见到树叶,到底是花的世界。如果时光倒回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年代,我会毫不犹豫地攀上槐树,摘些槐花回来,拌上面粉做蒸饭调剂生活。现在看到满树的槐花,真是不忍心采摘,只能在农贸市场买来些了却心愿,却少了当年采摘槐花的那份乐趣。
一位农村大婶好奇地问道:“想不到你也喜欢吃麦饭!”她把麦(mai)读作了(mei),我答道:我下乡当知青时常吃。大婶会意地笑笑,继续她的营生。谁知这一问一答间竟勾起了我对知青生活的回想。36年前,也是槐花盛开的季节,我与几位部队子弟下乡来到了秦岭腹地,一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一同在嘉陵江边种下属于自己的知青菜地,一同到往返30里地的镇上拉粮,一同到山上砍柴,男女生你帮我助,生活过得也算得上“充实”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头一年一个劳动日值3毛钱,第二年一个劳动日5毛钱。60%的粗杂粮,吃得我们胃内直泛酸水。一日做饭的大婶给我们做了顿槐花蒸饭,她教给我们一人调一碗酱油醋蒜水汁子,然后将槐花蒸饭在汁子里蘸一下再吃,那顿饭我们吃的很是舒坦,记忆里那是我们许多人头一次吃这样的饭。
在当知青的第二年,也是槐花盛开的季节,一位女知青随转业的父亲离开了知青点,先行到南方找到了一份工作,令我等好生羡慕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属计划经济阶段,米、面、油、肉、布、棉花都要凭票定量供应,我们回趟家也是囊中羞涩,多是爬火车坐在敞篷车厢里。记得有一回火车晚点,到达父亲所在部队驻地火车站时,已是子夜3点左右。那也是槐花盛开的时节,下了货车还要步行十几里地才能到家,我独自一人走出火车站月四五里路,突然两只狼横在马路中央,四只眼睛放着渗人的蓝光,立时吓得我腿发软来头发竖,好在我下车后捡了两块巴掌大的石头,我急中生智猛烈敲击两块石头。或许是敲击石头产生的火星吓坏了两只拦路的狼,或许是那两只狼根本不饿,竟慢悠悠地走下了路基,使我逃过了一劫。我拔起腿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,爸爸狠狠地骂了我一顿,问我为何不在候车室待到天亮再走?妈妈则心痛的给我热了碗槐花蒸饭,还赏给我一个煮鸡蛋。
改革开放的那年春节前,我步入了军营。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们聚集一起,那可真叫卧虎藏龙,每至周末,我们除了擦拭武器打扫卫生,少不了一顿会餐。记得是在当兵第二年的槐花盛开时节,有位战士给连里做了顿槐花蒸饭,南方藉战士开始还有些吃不惯,吃着吃着禁不住地说起“好”来,北方战士则边笑边吃,大家其乐融融。
槐花依旧,物是人非。在这个槐花盛开的时节,我思念插友(插队知青)、战友,尤其思念故去七年的我敬爱的母亲。如今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,衣食住行尽可以随心所欲,但不知怎的,饭菜不如那个年代的香了,人也变得不如那个年代亲了,尤其是在有些场合话也不敢多说了,难免使人有些陌生感、距离感。槐花蒸饭能够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,但社会发展到今天,最缺乏的是人世间那种真挚无私的亲情与友情。人的精神、本质岂能因社会不断进步而倒退?
记忆里的槐花蒸饭,数度让我回忆起我那难忘的青年时代。年轻真好!真诚无价!那阵阵飘香的槐花,猛然间又让我明白了许多事理,顿时升腾为我心中最美的花。
(作者:秦东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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