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上小学后的第一篇作文就是《我的母亲》,后来老师陆续又布置了《我的同桌》、《我最喜爱的老师》、《我的朋友》等一系列作文题目,但印象中却没有任何一篇是以父亲为主题的。父亲节前夕,我写下这篇文章,弥补这个缺憾。
父亲年轻时的身高有180厘米,这个数字近几年来有些“缩水”,体重倒是见长,而且有越涨越快的趋势。他的头顶已经半秃,头发也已半白,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老态,依然留着几十年不变的寸头。
1985年的某一天,随着我的出生,时年24岁的他开始了名为父亲的角色扮演之路,26年来养育了一子一女,算得上“颇有建树”。不知道是不是同属一个生肖的关系,我在性格上随父亲比较多,成长过程中受他影响也很大。
他的教育方式有些特殊。在我很小的时候,他常常带我出门散步,除非过马路时,否则绝不牵我的手。他个高腿长,我个小腿短,往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,我只有害怕地坐在地上大哭。只要看到他的脑袋在街角偷偷露出一点,我就会哭得更加卖力,然而他并不走过来,只是在街角等待着。
反复几次之后,我意识到哭声并不能引来父亲,于是只好停止哭泣,爬起来追上去。但只要转过街角,我就会发现父亲的身影瞬间又一次消失在了下一个拐角。之后若是再跟父亲出门散步,我基本一路上都在默不作声地埋头狂奔,再也不会以为他会放慢脚步等我。
因此,我在刚刚懂事的时候就明白了不能一味依赖他人的道理。幼儿园老师评价我“很独立,像个小大人”,小学老师则说我“其他都好,就是太安静,如果能活泼点就更好了”。这些评价都是由于父亲的独特教育方式。
渐渐地,我不用跑步也能跟得上父亲的脚步了,他便带着我去更远的地方,扛着气枪打麻雀、去乡下看杀猪、到水库捉蝌蚪、养鸽子养蜗牛养金鱼……跟着父亲,我基本上把童年所有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事全都干了个遍。
再后来,我离开家去上学,和家里保持一周一次的通话频率,每次都是父亲拨过来,问一句“生活费够不够”,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,他便想不到什么话题了,直接把话筒传给了母亲,任由我和母亲半个小时、一个小时地“长篇大论”。而他只是打开免提,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听,偶尔会插一两句话。
尽管母亲也对我有很多影响,但我还是变得越来越像父亲,脾气像牛一样犟,思维方式永远很理性,毫不注重自己的外表,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一个假小子。
父亲发现了这一点,他会在母亲唠叨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:“你这孩子没有一点身为女性的自觉,这样下去怎么得了?”最初,我不以为意,上了大学之后依然我行我素。我不知道,这居然成了他的心病。
有一次他来学校看我,离开的时候神色如常,但回去和好友吃饭时却在喝醉的时候哭了,反复地说:“怎么办?我把她教成了一个男孩!”父亲的好友隔着电话委婉地将当时的情景讲给我听,我当即冲到商场买了好几条裙子,并且开始留长发。
那个暑假,当形象大变的我出现在老家火车站时,他掩饰不住满脸的惊喜。可刚进家门,他便开始叮嘱我不要在火车上穿裙子,说很容易走光,不安全云云。我在心底暗笑他前后矛盾,同时眼角有些酸涩。
又是几年匆匆而过,我毕业参加了工作。春节回家,午睡醒来后我陪他出门散步,我惊讶地发现,他走路的速度竟然比我慢了!我故意放慢脚步,和他并排前行,他一改故态,兴致勃勃地询问我的工作情况。
在过马路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牵住了我的手,在反应过来后他有些惊讶,还有些赧然,说他怎么一下忘了我已经是26岁的大姑娘了。其实,岂止是一下呢?在他心中,我不一直都是那个拼命追赶、害怕离他太远的小姑娘么?
(作者:张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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