泸沽湖,长久以来神秘地在我心里风一样飘来飘去。去年五月,我的步履终于踩踏在这片土地上。而我的心太大,走一趟又能说明什么呢?我只想一个人住在摩梭的地区拍照、作画、写文字。
后来,我知道了一件事,曾经一起学摄影的友人,她去泸沽湖,四年来,专注地做一件事——用幽深、谦虚、寂静的真诚去记录摩梭,用文字和影像描摹日出日落的仪式与劳作、出生与死亡,记录走婚男女的暮合朝离——
我真惊讶!友人,非一般女子,注定有一种生命的孤独。可她是幸运的,藏起自己的快乐和忧伤或者说她的快乐和忧伤在那里找到了存放地。
在世界上最长最古老的情人桥上,我总想寻找到一点什么。木板铺成的桥面,留下了深深足痕,不知有多少对情人悠悠而过。长长的桥一如我的思绪意味深长,多多年前摩梭男女的月光曲也只能去想象罢了。
太阳升腾着力量,灿烂在天地间回旋,同行男女在镜头里瞄,瞄那无际的草海。我独自去了附近的村落。
村里很静,见到的人多,却无法用语言交流,我做手势,他们只笑。突然想起,摩梭没有文字,它的历史和文化靠什么传承,仅仅通过口述吗?也许,正是这样神秘的族群吸引了无数远涉者。
我明白,想真正进入他们轨迹之中却是一个循序渐进甚至很漫长的过程,太多太多的东西于我们是陌生的。
我感觉到这里仍很穷,需要融入文化教育。能用汉文化去统一一个教育模式去教育他们吗?倘若行,会不会导致民族语言的丧失,或许会使原始居民的生态遭到毁灭性的破坏?
在这片地域里,我观察到体现在日常生活各个细节上的是一种宗教的教育,它约束着百姓的行为,平衡着村落的秩序。
那天一大早,我提起相机去湖边,原以为我是最早到湖边的人,而湖边早有了很多摩梭男女,他们守纪律、安静地坐在猪槽船上,等候预约的客人来游湖。他们以村为单位诚实守信为游人服务,男女同工同酬,人之间少纠纷,家庭和睦,集体和谐。
我知道的太少,但所到之处,与我所对视的目光都那么镇定从容不得、祥和温馨,我所能感受到的是他们那令人不能不仰望的人格素质。
参加锅庄舞会是离开泸沽湖前那个晚上,手牵手与摩梭女一圈一圈地疯跳。
摩梭女说,如果钟情于谁,就在跳舞时发送爱的电波:用手指触她手心。
站在女儿国的疆土上,夹在美女之间,我这个异族大男人不仅左右为难,更要命的是,我的“海拔高度”仅及她们的眸下——哪敢去触动那温热的手心!
突然,歌声中断,队型散开,一群摩梭女神速地将我包围并高举,在一浪一浪的欢笑助推下,数十只手让我整个身体隔离大地,在半空中一次次升起、降落。
回过神后,我学着摩梭女的音调高喊了几嗓门:玛达米、玛达米……
那晚,月光从天上泻下来,流得满山满坝都是;
那一夜,我的身驱连同我的嗓音凝固在泸沽湖美丽的夜空。
我记得一次,有人与摩梭女开玩笑很不中国,他问:小妹,你今天和谁走婚?问得女孩儿满脸羞涩。
摩梭人的情感是纯净的,就像透明的泸沽湖水一样,没有一点杂质。但近些年来,摩梭人的情感生活被炒得沸沸扬扬,人们提起摩梭人便言及走婚,并且对走婚也存在很大的误解。晚上,和几个会讲普通话的摩梭青年男女吃烧烤,便聊起了她们的男欢女爱。
其实,摩梭族群的性格是害羞和含蓄的,她们的情感生活远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随意。摩梭人尊重自己的情感,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纠缠别人。她们更看重是自己的血亲,不会被任何别的情感颠覆。外来人踏上这片纯净的土地,好奇和误解不知不觉地伤害着摩梭人的尊严。现代性要求现代人具有宽容的美德,让阳光下的每一个有限的生命每一个民族都保持自己的信仰和福祉。
“天上的星星都是花,是我们全人类的花,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花……”
听摩梭人唱颂的歌,一种被净化的东西在心灵里慢慢动作流淌、侵润。
天水之间,星月之下,人进入迷离的境界,不知自己身在何方,不知是在今生,还是在前世……
我感觉到了一种凝重,好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样罩下来……我感觉到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浑厚。从未品过的文化之鳞从那百年木楼上纷纷迭落下来;
我似乎听到了什么,却什么也抓不住,留不下。
那片纯净的水域,那片诡异的土地蕴藏着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神秘。我总在想:那些千年的古树根到底隐藏着多少文化的灵魂呢?
(作者:唐通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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