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酒过量终有一醉。醉了却喋喋不休地说‘我没醉’,这是醉话;没喝到醉的程度,连说‘我醉了’,到此为止,不再强饮,这叫明智。只有明智的人才说得出那句捅到底的话——‘酒不醉人人自醉’。
自醉的人大抵有两种情形:一是得意;二是失意。得意不必是得利,拣到个金元宝,豪饮作庆,醉得不辨东西南北,淋淋漓漓点缀的是市侩气。而得意不在有所得,在于适意。
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,因支持革新时政的范仲淹而受牵连,被贬官到滁州。照常人而言,这正是他大不得意之时,但欧阳修不以为意,离开上层的政治漩涡,正无异于去掉精神上的重重羁绊,多了与下层民众接触交流的机会,开阔了眼界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耦耕樵渔,反映出一境之内相对安定的社会生活,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欧阳修作为地方官的治绩。此际置身山水佳境,得逢家酿邀饮,得意之情溢于言表,难怪欧阳修‘饮少辄醉’了,他自己也有‘醉翁之意不在酒’的自白。
苏轼乃当时文坛上的后起之秀,得到欧阳修的赏识。他在词赋诗文书画方靣堪称斲轮老手,此公才思独具,素性旷达豪放,不拘于俗,大有拔乎同侪之概。但仕途上屡遭坎坷,备尝贬谪之苦,本是性情中人,纵然不形于色,难免不稍怀抑郁,喝上几杯闷酒恐也难平心中块垒吧。在‘前赤壁赋’里就记述了他与客对饮后‘肴核既尽,杯盘狼藉,相与枕藉乎舟中’的失落状貌。
历代不乏饮酒作乐之人。齐威王‘好为淫乐长夜之饮’,但比起殷纣王就属小巫见大巫了。威王经贤臣屡谏能够改弦更张,立志要干一番‘一鸣惊人’的事业,在他当政的三十多年里,使齐国威震天下。纣王则不然,终生荒淫无度,造酒池肉林,其叔亚相比干力谏之余竟遭剖腹剜心的噩运。最后,紂王难逃亡国自焚的下场。
世上亦多有以酒浇愁的人,不知这些愁中人,何独忘了李白‘举杯销愁愁更愁’的警语。愁类于忧,医家言‘忧伤心’,亦有损于脾,总而言之不利于身;以酒浇愁犹如火上添柴,反而让心火中烧,未去其愁,更添一病。
醉酒未必一律可厌,如李白醉后吟诗留下千古绝句,不失文人之美;水浒里的武松借酒劲打杀‘吊睛白额大虫’,尤为世人赞叹!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与客畅饮,吟诗论世,兴之所致,不可收束,末了招架不住,只好对客人说‘我醉欲眠,卿可去’。流露出一副率真无拘的憨态,何等可爱!相比之下,西晋时的刘伶,因不满司马氏的统治,凭酒混世,常乘鹿车载酒出逰,令下人持锹相随,嘱曰‘死便埋我’,甘于为酒殉葬,沦为这样的酒徒,岂不哀哉!纤夫力工,疲于劳作,难得酣然一醉;时或有之,倒头睡罢,可为醒后攒足后劲。至于散荡闲人招摇群聚,吆五喝六,酗酒滋事,甚至为非作歹,此辈行迹就不值一提了。
古人云‘饮酒不醉最为高’。饮适量的酒能活血,疏通经络,可以养身;饮酒过量则足以乱性、伤身、坏事。推杯问盏之间,人往往不能控制酒;而酒却足以‘控制’人,叫你忘乎所以,乃至一塌糊涂。
(作者:何大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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