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6月2日踏上戈壁滩开始,我就开始用心感受中国航天力量的脉搏。
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是一个神秘的地方,它始建于1958年,是我国目前唯一的载人航天发射场。“平沙万里绝人烟,飞鸟千里不敢来”,当地人都这样形容酒泉。这里放眼望去尽是茫茫的戈壁沙漠,环境恶劣,但一群发扬着“中国载人航天精神”的航天人,却在这里续写了中国载人航天事业的新篇章——执行神舟九号载人飞船发射任务,将我国3名航天员送上太空。
好新闻从来不是随便拿份材料或找个人聊聊就能写出来的,这是常识。在接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报道神九发射的任务后,我就一直在思索:面对这么一个举国瞩目的重大科技实践活动,我该用怎样的报道,让读者走近奋战在发射场一线的航天人,去感受航天人是怎样用自己的双手把航天员送上太空的。
给航天工人一个“特写”
对于我和我的同事来说,每年奔波于各大发射场早已是家常便饭。但神九发射是中国航天的大事,更是全国的大事,在大事件中能深入科研生产一线,多去捕捉那些并不知名的“小人物”、“小细节”,才能勾勒出中国航天人的鲜活形象。于是,带着这个想法,我启程奔赴茫茫戈壁滩。
刚到发射场时,神舟九号飞船已被火箭的整流罩包住,“真容”难见。距离船罩组合体与火箭箭体对接还有两天时间,这两天内,工人们将对火箭整流罩的下支撑机构进行调整,并在整流罩上安装四片栅格翼。无论是下支撑机构还是栅格翼,一旦火箭启动逃逸模式,这些部件都将发挥稳定飞行的作用。
以往,“航天科技工作者”在社会上的形象大多被定义为高学历的知识精英,很多人恰恰忽视了航天工人群体。如果没有他们的精湛技艺和埋头苦干,火箭、飞船、卫星就算设计得再先进,制造不出来也是白搭。“严慎细实”、“万无一失”这些词语,对于他们来说,早已浸入骨髓。但很多读者对航天工人在生产中的“高标准、严要求”缺乏一个直观的认识。
为了写好下支撑机构调整的现场特写,我立即找到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一院的发射场试验队有关负责人,交代来意后,迅速和工人们凑到了一块儿。我们一起吃饭聊天、一起出发去厂房、一起坐升降车爬上近6米高的工作台、一起加班、一起回宿舍……
在飞船加注扣罩厅内,工人们乘升降车到近6米高的工作台上作业。他们打开火箭整流罩上约半米见方大的小舱门,背着身子卧躺进去,手抓紧舱壁,只留双脚踩在罩外的梯子上。人虽然是“躺”在整流罩内,但背部并没有可以倚靠的地方,只有头部可以寻求一个支点倚靠。这种近似“悬空”的卧躺姿势过于“别扭”,换作常人,光维持这个姿势几个小时就够呛,更别说还要集中精力干活。
发射神舟九号飞船的改进型长二F火箭高约58米,是一个十足的庞然大物,火箭上光紧固件就有35500多个。按照工艺要求,下支撑机构曲梁前、后接头处的左右两侧间隙约为1毫米,两侧间隙必须均匀。对于这个“巨人”来说,1毫米是个什么概念?如果不是干航天,大多数人会认为微不足道。但航天是个极其讲究精细二字的行业,尤其是载人航天。因为有航天员在,“人命关天”四个字早已烙入工人们的脑中。就算已经把火箭组装完毕了,航天人依然还要为了毫米级的间隙较上几天劲。
为了能零距离观察工人们如何操作作业,我大胆提出要求,能否也乘升降车上工作台。请求获得批准后,我开始瞪大眼睛尽力捕捉每一个有价值的细节。事后,同事宿东还笑言:“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爬到整流罩上采访的记者”。令我印象深刻的是,恒温16度的大厅内,还没出一个小时就有工人头发已经被汗打湿,而我却冷得有些犯哆嗦。
小人物同样有闪光点
几天的采访下来,我回到宿舍后感到有些疲惫。尽管这篇现场特写事后并没有独立成篇见报,但依然让我感到高兴,因为我深刻体会到:恢宏大事件中的小人物同样值得用笔去写,虽然不如“两总”引人注目,但他们身上闪光的东西太多了。
比如国家特级技师马利,50多岁的他一脸黝黑,按理说他完全可以不用冲在前线了,但从神四任务开始,除神七任务外的每次“921任务”他都会出现在酒泉。因为马利是装配组的主心骨,他的技艺和经验对于试验队来说是笔宝贵的财富。
在进行下支撑结构调整时,马利近乎“悬空”地躺着,一手拿着扳手,一手扶着舱壁,手脚麻利,两眼可以长时间不眨一下。他不停更换工具,用力操作时,环形工作台和工作台上的梯子都会颤动,初上工作台的我也随即抓紧栏杆。
就算率先干完,终于可以直起腰板的马利,依然会去其他工人那指导、帮忙。“大家跟着老马干就放心,虽然他脾气直,但技术过硬,大家都服他。”工艺员雷义如此评价老马。
王金山是马利带了10年的徒弟,他对老马的严厉深有体会,哪怕对于自己出现过的一些细小失误都会摇着头自责地说:“又惹他老人家生气了。”老马却说:“他们和我一起干活的确会有些压力,干航天讲究精细,只要是不对的,我该说就说。但工作之余,绝不计较。”
亲历才知不容易
6月上旬,酒泉温度直逼40度,我和同事宿东经常顶着炎炎烈日到厂房外采访拍摄。我们不仅爬上了几十米高的火箭发射塔架,甚至在问天阁等待航天员出征一等就是3个小时。皮肤被晒得黝黑的宿东,甚至被开玩笑说像是从战场归来的士兵。
在进行塔架电缆撤收演练时,我们跟随五院试验队员一起从塔架的9层边掐表边撤离。因为怕出现意外,所以不允许乘电梯撤离。阶梯很陡,大概与水平成60度夹角,而且只有一半的脚掌能踩在阶梯踏板上。但结果有的试验队员最快1分3秒就撤离了塔架,而我和同事却落在了后面。事后感觉,很多事情如果不亲身体验,的确很难体会他人的出色。
此外,还有发烧期间一边打点滴一边坚持在厂房工作的任长伟,虽是“90后”却已干了4年航天并多次执行“921任务”的葛佳俊,弹得一手好钢琴的清华博士高材生高旭……他们都是发射试验队里的“小年轻”,但却都有一颗“大心脏”,面对问题处乱不惊,沉着应战,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,的确是新一代航天人的杰出代表。
试验队员在发射场的工作是辛苦的。曾记得,有一次在从厂房回宿舍的车上,试验队员易斌戴着耳机听歌,车内都安静到能听出是迈克·杰克逊的歌曲。累了一天的大伙儿,一直都没怎么说话。因为,他们第二天还将投入“战斗”。
神九发射前后,很多媒体的报道都把焦点放在了各大关键系统和各条战线的“掌门人”身上,这样的确能解读者之“渴”。但无论多么重大的事件,其中还是一定有些小细节、小故事、小人物是值得用笔和镜头记录的。
身为中国航天报社的记者,我们一直希望能扎到科研生产一线,真实记录下恢宏事件中的点滴细节,让社会大众更加了解航天人的工作性质和工作作风,更加理解航天人的艰辛与不易。(陈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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