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到小时的趣事,母亲说有件发生在姐身上的事,特别有意思,现在想来仍好笑。
那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猫,灰白的脊毛,花斑一样的爪,那对眼睛又圆又大,特别漂亮机灵,深得我们一家人喜欢。姐的喜爱最甚。有事没事便唤着小猫,抱在怀里,替它梳理身上的毛发。每餐饭,姐自个不吃也要让小猫吃,碰到荤餐,必先给小猫享用。所以小猫特恋姐,时常绕着她嬉戏,晚上睡觉,小猫也蹲在姐身边。或许母亲有洁癖,不许畜生上床,尽管小猫不脏。姐却不干了,非要小猫在床上挨着她,母亲见小猫在床上也规矩,没有随便屙屎排便,就默许了。
小猫的饮食和我们是一样的,可以这样说,自打它来我家,没让它受一点委屈,然而小猫却开始厌食,以前吃的食物现在都不吃了。连着几天不进食,眼看小猫瘦成一块干茄子,姐伤心极了,每天抱着小猫,给它以最温暖的抚摸,还对它说悄悄话。
有次被母亲听到了,就笑着说,傻丫头,畜生能听得懂你的话呀。姐仰起小脸说,小猫当然听得懂,刚才它还点头答应我好起来呢。母亲觉着姐的话极为好笑,但也不想扑灭她心中的愿望,任她那样了。
为唤起小猫的食欲,姐下河摸了条小鱼,烧了给小猫吃,小猫摇摆着站不稳的身体上来嗅嗅,刚一闻着鱼腥味,它便甩头走开。姐想不明白了,小猫可是最喜欢吃鱼的,以前它抓住鱼就不松爪,像这么一条小鱼,它一口便吃掉,渣都不吐,现在小猫连鱼都不吃了,这可怎么办?姐着急而难过。母亲从没见过姐这样伤心难过。一边把希望带给姐:小猫可能耍耍脾气,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;一边不得不摇头叹气:小猫要是死了,还不知这傻丫头怎么难过呢。
小猫没能挺过来,还是死了,闭眼的那刻,姐留下了眼泪。
处理猫尸,依照我们乡间的习俗,是以绳子套着猫颈,吊挂在荒野的树上。姐疼小猫,不愿它暴尸荒野,让鹰啄食,决定安葬。母亲听了,既好笑又生气,从没听说把猫葬在地里。姐脾气倔,不依母亲。想着也没多大事儿,母亲便遂了姐的愿。
姐选的墓地在一块荒地,离屋子不远。她刨了一个深坑,将小猫放进去,然后从怀里拽出一块洁白的手帕,盖到小猫僵硬的身上,注视了一会小猫。最后她含着泪,一捧捧地用泥土将小猫覆盖。
自此,小猫就从姐的世界消失了。惟有那一段记忆深埋于岁月之底。
母亲娓娓讲述,说那只小猫很可爱,至今她都记得。而小时候的姐也很可爱,爱猫而葬猫,那是多难得的品质啊。长大了问到姐葬猫一事,她却只记得自己喜欢过一只小猫,曾经的葬猫,她说已经记得不了。
人之初,性本善,也许童年的每一个记忆都那么纯真而美丽,她是我们最值得珍藏的心灵照片。
(作者:罗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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