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住在北京的妈妈前段时间执意要回西安，我问她在北京住得好好的，回去干吗？她说就是回去看看，看看就回来。被我问得紧了，她轻声说：“快到清明了，我陪你奶奶去给你爷爷扫扫墓。”顿时，我的心就好像漏跳了一拍。
6年了，我一直把思念埋在最深的心底，好似逃避，不愿想起，不愿说起，生怕就算轻轻地想，也会流泪。
小时候我总是扯着嗓子唱：“爷爷是个老红军呀，爷爷待我亲又亲呀。”爷爷总是纠正我：“爷爷是老八路，算不上老红军，我参加革命的时间晚，可称不上是老红军呀。”我不懂，只知道爷爷这辈子都穿着军装，家里的军功章总是被童年的我拿来玩，红红的盒子可以用来搭积木。我们住在部队大院里，周围都是穿绿军装的人，爸爸、姑姑、叔叔也是，将来我也许也是吧。于是，这军人情结就此深种。
长大之后，我并没有穿上绿军装，倒是眼镜的度数越来越高，而我看望爷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，因为学习总是忙碌的，爷爷说我孙女是要成个女秀才呀。是啊，是啊，我说，我要好好学习，考个好大学。爷爷哈哈大笑：“都说我们老徐家是武将出身，这次看来是要出个文状元啦。”
所幸，我没有辜负老人，那一年，我是大院里高考成绩最好的一个。爷爷奶奶高兴极了，那时爷爷已经病了很久了，多亏奶奶照顾得好，虽然行动上有些不便但精神总是好的。爷爷喜欢看我们小孩子在家吃火锅，医生让他忌口，但没说让他“忌指挥”，于是，他便坐在餐桌前指挥我们一众小孩子吃这个、涮那个，那个早熟了快点捞起来……有如他当年指挥一场战役，淡定地看我们为此忙得满头大汗。多年后，我想起这个温暖的场景，心里好似被谁紧紧地捏了一把，如今，这样的情景永不再有了。
爷爷病重的时候，是我来到北京工作的第二年，五月是我的生日，接到奶奶电话时，他已经在医院住了很久了，奶奶说爷爷要亲自跟你说生日快乐。电话那头，爷爷一定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发音：“孙女，生日快乐！”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，我怕我一出声只会哭出来，我心里一直在喊，爷爷，您要等着我，我很快就会回去看您了,而“很快”却变成了“永远”。在西安，等着我的不是爷爷温暖的手，而是冰冷的灵堂；等着我的不是爷爷的笑脸，而是我自己的眼泪。我再也见不到爷爷了，我的悲伤根本无法救赎，这种遗憾将会跟着我一辈子。
3年后，站在烈士陵园的莲花池边，望着爷爷安息的地方，我悄悄地问妈妈，爷爷心里是埋怨我的吗？怨我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？堂妹说爷爷托梦给她了，为什么爷爷从来没有托梦给我过？妈妈搂着我，看来爷爷还是最爱你，他不忍心打扰你平静的生活，他希望你过得坚强幸福。不托梦，不代表不深爱。
还记得来北京之前，我搂着爷爷亲了又亲，爷爷，我要出发了，我会常回来看您的。可我总是食言。子欲养而亲不待，老人在身边的时候，我们如果不珍惜，时光将不再给我们后悔的机会。
清明将至，遥寄相思。亲爱的爷爷，我会珍惜，我会深爱，我会坚强幸福地走下去。
（作者：徐睿）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