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读过很多有关母亲的故事,但长久留在记忆中的,却只有两个。一个是史铁生的《我与地坛》,一个是张贤亮的《青春期》。 第一次读《我与地坛》是高中,现在它仍是我的枕边书。史铁生在他活到最狂妄的年纪时忽地残废了双腿,他曾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无尽的抱怨,总是一声不响来到地坛。每当我读到这里——“有一回我摇车出了小院,想起一件什么事情又返身回来,看见母亲仍站在原地,还是送我走的姿势,望着我拐出小院去的那处墙角,对我的回来竟一时没有反应”,我的泪就会掉下来。但史铁生是无暇顾及母亲的,后来他说自己“被命运打击得昏了头,一心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一个,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”。 在史铁生第一篇小说发表时,母亲已然离世,没能看到自己的儿子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向幸福的路。纷繁的往事渐渐清晰,母亲的伟大和苦难在心头得到透彻的领悟。成长的日子里,每每遇到生活的低谷时,我也常使母亲的爱变得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。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替代的,所以只能默默地忍受我的坏脾气和种种任性。待我回头看来时的路,才恍然明白:20 多年走过的路,从来不是我一个人。《青春期》中,张贤亮被打成“黑五类”送到劳改队,在一次回家探亲时,他这样写和母亲见面的场景——“我不想多写,一个作家总要有完全属于个人的精神财产,在一生的情感与一生的遭遇中,这些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,这是我生命的根系,如果将根露在外面,我就不能更好地吸收土地的养分,如果一个作家,将他的根都刨出来卖,那么我相信他大概快江郎才尽了。我这一生经历太过丰富,我的母亲是我在这丰富的过于沉重的生活中的动力”。 我的生活经历虽远不像那些在特殊年代的人一样复杂跌宕,但是20多年来,我和母亲一起也算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,个中辛酸自不必细说。我也固执地认为:就算是一个普通人,也有属于自己的精神财富,那么这些辛酸的经历就是属于我的根系,属于我一个人的故事。我想说:“母亲,20多年来,你是一棵树,为我这个小孩挡风避雨,任她在你的树干上攀爬嬉戏,坐在枝头眺望远方的五光十色。现在她已经长大,以后就让她来为你修枝剪叶筑篱笆,一起看沧海变桑田,直到生命的尽头。” (作者:李丹)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