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那个年代的人，心意多用食物来表达，旧式人的待人习性，对食物有着格外细腻的情感，母亲尤甚。年年端午，她都会包出两大锅的粽子，再搭上十几斤茶叶蛋，分赠给邻里好友。

母亲是个情感充沛的人，数十年前，早已天各一方的老友，至今都还在联系。逢年过节，她都会在包裹上虔诚地写好姓名、地址，给他们寄去特产。此举的回报就是，家中的问候电话爆棚。在母亲看来，人情的多寡关乎一个人的品行，其中虽不乏人际交往的礼节，更多的是在人情的亏欠与偿还中延续着真实情感。她坚信，人生在世，唯有如此，才能拥有生存的能量。

这也许和母亲出生于那个淳朴的故乡有关。在那个如水墨画卷般悠扬铺陈的小镇里，人们以乐观的态度对待生命，邻里和亲戚间都频繁地走动着，这使得生活更加丰盈，细小琐碎的情感交织成一张血肉相连的人际关系网。

如今，母亲那个时代形成的待人处事方式显得太过真诚、直白，简单的表达有时候像是孤独者的独语，有些一厢情愿的尴尬。

我的生活则与母亲截然相反，每天在办公室里，面对着电脑工作八个小时，回家关上房门看电视，直到入睡。大部分的时间，我们都在楼群密布的“水泥森林”中生活，虽然信息化时代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距离，却已不注重心灵的温度。自我对话，自觉疏离，许多关于亲情、爱情、友情的情感表达逐渐弱化。

与母亲聊天，我总觉得格格不入。她对我的漠然忧心忡忡，时时提醒我，无论人生际遇如何改变也不应冷落旧日朋友。父亲去世时，亲朋好友踏破门槛，许多人特地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帮忙，陪着母亲哭泣。母亲说，这是她一辈子积攒的人情，此生最大的福分。

（作者：鲍建茹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