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当空,夜风凉袖。 李白倚在窗前,将手中浊酒一饮而尽,突然举杯向天:“青天有月来几时?我今停杯一问之。” 从什么时候开始,青天开始有了这轮明月呢?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大诗人的认知范畴。现代科学研究显示,月亮已经是40多亿岁的高龄,相比于人类诞生的几百万年时间,它绝对堪当“骨灰级”的小伙伴。 古人今人如流水,共看明月今如是。时光流转,国人对月亮的发问,从未中断。张若虚“江畔何人初见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”,苏轼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青天”,酒入咽喉,辛辣甘醇,思绪浮起,他们要的,真的只是一个答案吗? 皎洁清辉洒满大地,在人们的推杯换盏之间,明月饮下了多少世间情绪?辛弃疾一句“问嫦娥,孤冷有愁无,应华发,玉液满,琼杯滑。长袖起,清歌咽”,道尽嫦娥寂寞。春去冬来,广寒宫冷,嫦娥妹子尚能忆起后羿的模样否?痴情有悔,长夜无涯,泪洒红尘舞长空。“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”是诗人的大胆推测,还是内心的真实写照? 朗月晴空,苏轼发出了“人生如梦,一樽还酹江月”,喟叹怀才不遇的苦闷惆怅。赤壁之上,古人已逝,成败皆付笑谈中。与江月同饮,最是那心如明镜的月亮,能明白他的心事。 只是不知月下今人的执念,杯中月影又能排解几许? 执念,衍出了千百年来人们对于明月的想象和追寻。就好比沉寂的紫禁城之上,皓月挂空,月光掩不住的皇城的大气与冷峻倾泻而出,仿佛主宰一个朝代的并不是龙椅上坐着的男人,而是这王者般的月;温婉的江南水乡边,江水荡漾,温柔多情,月影星光下的姑娘美得让人挪不动步子,洁白的光辉与肌肤融为一体,刺得少年几近睁不开眼睛,也丢掉了心魂;死寂沙场上,残月如刀,战死的将士们用血祭奠月神,乞求月光将他们的思念和不舍,传递给远方的亲人,告诉他们如果在某个月夜听到熟悉的敲门声,那是他回家了。 种种假设,或冷峻、或温柔、或愁闷、或超然,都是世人执念所生的期盼。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,明月恒久,清光普照,何曾有过区别?只是这偏执的错觉,却是简简单单、深深切切,一语戳中泪点,让人难以否定。“我本将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向沟渠”,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如何赖得明月?只是这偏执的指责,却也是任性得情深意切,自嘲得黯然神伤,让人无意较真。 我曾以为,月亮只是一颗没有灵魂的星体,像一个赤诚的朋友围绕着地球运转,不谙世事,不尝苦乐。然一次在海边凝望明月,听着有节奏的海浪声,浅浅低吟一句“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”,竟心中顿生莫名的感动。原来明月多情,它一直在尽力地扮演着人们心目中的角色,分担着我们的悲欢离合,给了我们寄托,也给了我们想象。 光阴弥久,周而复始,月色如初。只是不知默默陪伴我的月亮,在饮下那千百年的酒和故事后,可曾微醺? (作者:陈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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